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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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远/如风过境 3

自从张佳乐失踪后,这个城市下了一整个月的雨,好像是累积了一年的怨气,现在才一股脑儿地倾盆而泻。但当时还没人把这种反常的天气和后来的风暴联系在一起,所有人活在当下,只觉得炎热感不在倒也很舒坦的很。

邹远难得换上了薄毛衣。七月的天,风刮起来却冷得彻骨,牟足了劲儿想要吹走地面上一切的不平整。他趴在窗户边,窗外树叶零落,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加上阴雨,外面的世界就像个搅拌机混乱不堪,如同世界末日。

忽然,觉得耳边有些异样传来,他好像从很远的天边听见两声高亢的鸣叫,影子在重雾和躁雨间穿梭,声音由远及近,似在和雷鸣声对话。邹远手忙脚乱地打开窗户,雨水冲进屋里,打湿了他的练习本和书页,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拼命了往外探寻。

还好那只灰鹞还记得,影子随即俯冲下来,扔下一个东西后就又急刹车冲向云霄。邹远被淋了个凉爽,灰鹞丢下来的是个用防水牛皮纸袋包裹的东西,上面什么也没有,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找了把手边的剪刀划开,袋子里只有一把枪、一束花,和一张纸条,字迹潦草模糊,依稀可见的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而今天,也正好是张佳乐失踪的第100天。

 

那把枪是张佳乐的所属品,是登记在册的BHLL001,至今,都保留着持有人最巅峰的记录,无人打破。

而邹远的任务只是定期给它清理、上油,保持它王者的姿态。他知道张佳乐什么意思,但他也清楚的很,仅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和资格支配这把枪,它该属于张佳乐的,这是谁也无法动摇的事实。

于锋曾经问过他,难道他的梦想不是成为第一吗?邹远说,假如第一的道路必定要以踏过张佳乐为前提的话,那么这个第一,他可有可无。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保留着张佳乐的房间的原因,除了怀念,更多的是激励。他从没想过要取代张佳乐,从来没有。

越是别人遗忘,他就越要铭记,英雄本就不应该埋没在岁月的沙海里。荣耀,是属于张佳乐,和所有当年缔造历史的前辈们的。而他们只能算作是在追逐光的影子。

于锋环视了这个房间一周,才终于算是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然后笑着说:“你真是个怪人,不过,人不坏。”

“彼此彼此。”

 

再接下去,就该是采访里最精彩的部分了。

那段应当被载入史册的历史就发生在最近,还记得就在去年我还做着战地记者时第一次遇见邹远的样子,他的右眼血肉模糊,身上枪枪见血,就连军医都是哭着给他包扎治疗。他轻声安慰着其他围在边上、正在小声抽泣的军官也好护士也好,好像受伤的并不是自己。麻醉药见效也很快,或者是疼痛让他迅速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但在这之前,我清晰地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下面交给你们了。

我握紧他的手,笔杆子差点被我捏断,这是我第一次和邹远说话,当他把他最喜欢的百花托付给我们时,那才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张佳乐活在他身上的印记。

 

后来,于锋顺其自然接手了百花的队长,也在当年,邹远顺利考上狙击手的资格证。

正副队长有着谁也不输谁的气势,但同时在战场上配合默契,有种认识了一辈子的错觉。两个狙击手是百花新加入的配置,偶尔邹远也会退下来充当一次副手,但不得不说,观察员邹远远比狙击手邹远要精明和果断的多。

于锋打趣他是狙击手的身子观察员的命,邹远不置可否,毕竟当年入校时的目标就是冲着观察员去的,谁知道在他当上观察员的时候,心里的白月光就玩失踪去了,直到现在,张佳乐的行踪都是个迷。

于锋和他在食堂里吃饭,周围的女兵不时地向他们投递欣赏的目光,路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于锋笑道:“铁树开花不?”

“不开。”邹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吃饭。”

“没劲。”

尤其是这么几年,历经过好几次真正的战场,邹远确实长大了不少。虽然依旧脸上的婴儿肥不减,抬头时还是会被他那双泛滥无辜的大眼给迷惑到,但举手投足之间属于战士的气场越发恣意起来,就连个子都长高不少。

收拾碗筷时,于锋故意挤着他走,“问你个事。”

“什么事?”

“有传闻说,你是O?”

“不是。”邹远直截了当,“我是B。还有,你这话从哪儿听来的?”

“唐昊。”于锋毫不客气地卖了队友,“但是每个月你都有固定几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诶...可疑。”

邹远礼貌地挤出一个微笑,“午休去了,下午见。”

 

所谓的午休,终于邹远刚铺好被子的时候,警报铃毫无人情薅起所有在岗不在岗的全体士兵,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穿戴整齐冲去指挥中心。

邹远迟来了一步,但还好赶上了。于锋背着手在指挥室里踱步,看起来情况不妙,他看见邹远进来后就连忙把人唤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方位指标说:“你自己看。”

这是给所有部队散发的紧急调令,来自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室。邹远凝神盯了一会儿,说道:“范围?”

“别看风暴范围了。”于锋起身,眉头紧皱,“调卫星图像。”

真正的灾难远比邹远想象的要残酷很多。整个世界被漫天的黄沙所笼罩,大半个星球被淹没,剩下的呈黄黑色,尖锐的气象警报宣告着他们脚下踩着的另半个世界正在被暴雨和飓风所席卷。

还有一个状况就是,另一派极端分子正利用恶劣天气企图造势,正如于锋一直预判的那样,今天,他们终于露出了马脚。

“冯主席的意思是每队出一批人来解决刺儿。”于锋说道,“另外的人去疏散群众以及准备好接应。”

邹远捏了捏手中的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这是我们还有的人。派去多少?”

于锋看都没看,抬起手就招呼道:“张伟!”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迅速站起一人,响亮应道:“在!”

“一队队长暂由你接管。”于锋走上前,拍了拍他,“老同志,相信你。”

张伟凝在脸上的不可置信瞬间转化为坚定,他站定,声音颤抖地喊出:“是!”

“朱效平,莫楚辰,带着后勤队接应。”于锋雷厉风行,说到的两人也站了起来,片刻不留地就去准备了。

“曾信然和周光义,带着二队,辅助一队进行人员疏散。”

“是!”

指挥室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邹远和他,两人对面站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邹远还在回味着于锋不按常理出牌的安排,突然,就听那人说:“...带枪没?”

邹远被他明知故问的一句话逗乐,拍了拍自己的装备,“走吧!”

 

首战必然重要,但打头阵的不是他们。

直升机在顶楼待命,早就知道联盟那几位战术大师早就算好了出场阵容,于锋邹远懒得操心,上了直升机后就一直沉默等着通知。但谁也不敢怠慢,两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互相瞪着周围的空气。

上一次紧急任务还是三年前的空难,组织上从百花抽调了两个人去,他和于锋也是像今天这样,背着十几斤重的装备蹲守直升机,海月连天,耳麦里是通讯员的实时坐标报备,脚下则是千万浪涌的渊渊大海。但今天这样的状态还是头一回,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了几圈,在接到指令后便迅疾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百花一直被联盟安排在掩护的位置,像今天这样主动出击还是头一次,直升机在轰鸣,风声鹤唳的,但心脏扑通狂跳,邹远捏紧手里的翼装,直到飞行员平稳在大气层后跟他们比了个大拇指后,他和于锋对视了一眼,两人乘风而飞,没有半点犹豫。

滑行一段距离后,按照指示的那样,降落伞也安全带着他们着落。迅速藏好了迫降装备后,耳机里才清晰传来最高指挥处的声音。邹远调整了一下耳麦,“百花邹远已安全着陆,请指示。”

“百花于锋也已安全着陆,请指示。”

那一头的指挥员沉稳不乱,声音强劲有力,“指挥处收到。速去北纬128°,西经52°。重复一遍,北纬128°,西经52°。”

“是!”

 

无条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本职,但是人都有好奇心,而且自从他们着落后,于锋就对这个生长着树木灌丛的不毛之地心生怀疑。他们俩前后夹背,警惕地走了一会儿后,于锋忍不住打破沉默,“诶,到底要干嘛?”

“不知道。”邹远回答的直截了当。

重型狙击枪端着走也是相当耗体力的,但是没办法,两个人只能咬着牙坚持一直保持着随时能进入战斗的战术性蹲姿小跑到目的地。果不其然,这里除了树还是树,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邹远迅速巡视了周围,确认无误后才暂且在矮木根上坐着休息了一下。

“这里风倒是小了不少,视野也清楚多了。”

这片丛林似乎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非但没有暴风和黄沙,连晚上的星空都格外晴朗。自从风暴来袭,他们将近有好几年没有这么审视过天空,原来夜空里的星星也可以像城市里的灯泡一样亮。都是被雾霾惯大的孩子,即使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见过无数这样的照片,也难敌见到真容时的兴奋。

于锋突然感慨,“真好看啊。”

邹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头看着夜空,顺便补给一下体能空缺。压缩饼干下肚后瞬间精神也来了一半,耳机里嘈杂的电波音也慢慢恢复正常,看来是通讯员已搭桥牵线完毕,于锋说道:“百花于锋邹远已到达目的地,请指示。”

“指挥处收到。原地待命。重复一遍,原地待命。”

这就更加奇怪了。于锋抓耳挠腮顺便向邹远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邹远耸了耸肩,也不想说什么。

 

不过很快,就在两个人要开始大批特批百花食堂的木须肉时,指挥处连线进来,“这里是指挥处。百花邹远于锋,准备接应伤患。十一点钟方向,高约180,身着霸图队服,贯穿伤口三处,擦伤不计。重复一遍,十一点钟方向,准备接应。”

两人应声后不禁又开始皱眉疑惑。霸图伤员?难不成是韩文清?

但按理说,韩队长这个时候应该在主战场突击,张新杰身为队医也是轻伤不下火线,除了他们俩以外就剩林敬言。于锋想不通的事情,邹远也够呛,但命令就是命令,除了服从外,其他都是多余。

一声凄厉的鸟叫响彻天空,吓得邹远条件反射一般的抖了一下,药水洒出去不少,他又立刻平稳下来,毕竟在这么个荒郊野外,这样的事情不少见。漆黑之中,他和于锋配合默契,不到几分钟后就收拾完毕,抬起担架就往十一点钟方向跑去。

重重叠影中,邹远好像看见了那位所谓的伤员,他大喊一声“停”,一个急刹车刹得于锋措手不及。还好月光的亮度够瓦数,影子一层又一层中,依稀藏着一个斜卧在树干上的人,邹远刚想要走上去,从空中掀起的巨浪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转头一看,背后一个金目的灰鸟正凝神注目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下子,邹远的心揪了起来。

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但又有些优柔寡断,扒开矮灌木丛的枝叶奔去,风声在耳边侵蚀一切触感,他满心装着的急切,只想快点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但等真正看到了,他又失去了开口的能力,一是太激动,二是张佳乐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外翻,泠泠留着暗红色的血,还有的已经结痂,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听到动静,他本能地转动了一下,看到来的人是邹远后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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