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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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远/如风过境 2

我知道那雀鹰,虎斑纹的毛和金色的眼目,虽然体型小,但着实是只吓人的猛禽。听说是张佳乐从山上捡回来养的,本以为就只是捡了一只斑雀,没想到却是一只食肉的小怪兽。

邹远说,张佳乐很宝贵这只鹰。在他还能追寻的有关张佳乐的记忆里,这只鹞鹰一直以一个审视的眼神盯着他。这是出于对主人的忠诚,而这个正是张佳乐最喜欢的。

我问,那后来为什么张佳乐消失半年后选择加入霸图,而不是百花?这不算有悖于他的信仰吗?

邹远答,并不。相反的是,他比谁都要忠诚。而当我刚想追问下去的时候,邹远露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但只是一瞬间。他说,我们继续吧。

 

在此之前,我想先提一个人,他叫于锋,还有他的搭档郑轩。

二人皆出身于蓝雨,郑轩枪法稳准狠,也是自张佳乐失踪后最适合接手百花的人。至于于锋,他和郑轩的配合堪称完美,直指当年所向披靡的张佳乐和孙哲平,但美中不足的是郑轩在一次任务中听力受损,副作用就接连着排山倒水般涌来。但他好在在战略分析上还有一手,蓝雨后勤部吸纳他作为弹药专家直至今日。

可于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于锋转来百花的第一天,天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滂沱得像块厚实的幕布,把天地隔成两半。好在他的行李并不多,一个行军包和半箱泡面。他跟着邹远在雨中飞奔去宿舍楼,楼里四周静谧无声,唯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和衣角雨水的滴答声。蓝雨的宿舍楼要远比这里热闹的多,昏暗的天更给这座旧楼增添不少神秘莫测的气氛。

五楼拐角第二间就是于锋的寝室,邹远住在他的斜对面,而他的正对面则是一间被反锁的房间,也没有署名主人或是用途。于锋好奇,问道:“这房间是干什么的?”

“养花。”邹远说道,“还有一些杂物。”

于锋若有所思地哼了一下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张佳乐有养花的爱好但不知邹远也是,还是说是每一届百花队长需要保留下去的传统。邹远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每周三他都会把自己反锁在这个房间里一天,不吃不喝,谁也不答应。

于锋也根本没打算劝他,就自己在百花的这几个月来看,其实好脾气的邹远真正轴起来的时候谁也劝不住。

这一天,邹远起得很早,照常在吃完早饭后就锁上了那个房间的门,等到晚上的熄灯铃响时才出来,可唯独这一天,他忘了锁门。

接着映入于锋眼中的是一面墙,代替了壁纸的是各种张佳乐新闻报道的剪辑,底下附有邹远笔迹的记录和分析,密密麻麻地爬满整个墙壁;于锋又凑近了看,摆在桌上的,除了有关张佳乐外,还有百花的作战训练分析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资料,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快赶上人高;墙角支起一块木板,上面贴着地图,水性笔画出的箭头五颜六色,它们自大洋板块起,勾勒了另一个绮丽的世界,它记录了风暴时间地点,每一处都用心地贴上照片。

邹远本就是一个细心的人,这样的房间并不奇怪,但出于职业的敏感,于锋总觉得这个房间有着诡异的违和感。

比如,这个房间远比他偶然看到时要大得多,甚至比邹远自己的房间都要大;根据墙上留有斑渍来看,所处的时间和年代与屋子里摆设的家具有悖,很明显,这个房间存在的时间起码要在十年以上;墙上的照片和剪报的确是邹远做的,但同时也是为了遮掩墙上的弹孔。

得出的结论很简单,22505这个房间并不是为了养花,更像是为了保留某人曾在这里生存过的痕迹。

最后,于锋在书架旁找到了一个被书挡住的鸟笼,体积很大,但生锈的厉害。他心中大概对这个“某人”有了一个名字,暂且就用“他”来代替。

百花走到今天这个田地,在很多人看来,是拜他所赐,是他一手创立,也是他亲手摧毁。于锋也不敢过多打听,因为这是一个所有百花人都避之不及的名字。 

连邹远也只敢躲起来缅怀他。他说:“他是百花的灵魂,是百花的光,就算他们恨,也还是离不开的。”

听邹远第一次讲起张佳乐的事情还算趁着酒醉的时候。那天他终于决定卸下了队长的重任并交于于锋,两人脱下一身戎装,夜黑偷溜出门喝酒闲谈。休闲装打扮的邹远看着小,还差点被酒馆老板当做未成年给赶出门,于锋笑他,他也不甘示弱,一扎啤酒很快见底,没想到的是邹远酒量也不错,直到四扎后才开始车轱辘打滑,嘴里竞说着些于锋听不懂的拟声词。

“...‘咣当’一下,枪就被‘咻’地一下抢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邹远拿着筷子指着路对面,“和那棵树差不多...你知道我在树下看见了谁?张佳乐!”

于锋笑道:“谁?”

“张佳乐!”

邹远念了好几遍张佳乐的名字,直到那个“乐”的尾音像他丢出去的筷子那样飞了出去,他心满意足,抱着酒瓶,也不知道一直在笑什么,“前辈他...不喜欢吃鱼腥草,不喜欢吃芹菜,不喝豆腐脑,尤其是加花生碎的那个窗口,每次和他吃饭都很麻烦...他还不喜欢下雨天,老是说自己腿疼不去跑步。......”

于锋打断道:“那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的东西可多啦!第一喜欢枪,第二喜欢他那只鸟,第三喜欢宿舍楼下奶茶店里的焦糖布丁...还有很多......”

“那他...”于锋凑近了点,“喜欢你吗?”

“梦里喜欢。”邹远傻笑道。

 

提到这段往事的邹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拘谨和腼腆,我听到入迷,差点忘记记录,回神时笔迹胡乱一团,于是就放弃了。听着他所叙述的张佳乐时而调皮灵动,时而平易亲近,就像我们共同的某个学长,一瞬间拉回到校园的青葱时代。

我猜想,是因为那个炎热的夏季好像在他身上永远都不会过时。“你可以接着说下去。”我提醒道,“关于那个夏天,你们之间的事情。”

 

邹远说他并不知道张佳乐有没有记住他,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只雀鹰记住了。

被一个训练有素的猛禽记住不算什么好事,最怕的就是从后面俯冲而来的突然袭击,不然就是站在制高点一动不动地监视他。邹远苦不堪言又不敢反抗,不过还好的是他外出的机会不多,大多时间他们俩都只是静止不动互相凝视对方。

和一只鹞对视极其无聊,午后的凉风舒爽,困意涌来,再一睁眼,鹞便不见了。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又多了件外套,还有股淡淡的硝烟味萦绕鼻间,邹远还有点迷糊,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就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叫声忽远忽近,接着一阵急风扑面,那双金瞳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只留下在窗台上的两束野花。

野花浪漫,正是开的好时候,邹远追着影子探出窗外,鹞鹰只留下一闪而过的灰褐色背影。他楞了一下,决定还是拿了起来。花香不是很烈,但是邹远喜欢这种向阳怒放的样子。

自从那天后,不知由来的花总会出现在自习教室的窗台上。

 

一个完美的期末总要以一个完美的考试结束,当然,在张佳乐的恶补下,邹远当然是满分通过了射击考试,并且代表新兵要在下一学年的成果报告演习上展示。

接到这种通知,邹远既兴奋又惶恐,拿枪的手抖成筛子,靶场的教官痛斥他是个怂包,邹远被骂得不敢抬头,这一切,张佳乐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不忍心去救场。他笑嘻嘻地走上去摸了摸邹远的头,然后把衣领往上一拎,“我的兵,我自己教。”

这句话怼的教官哑口无言,指着张佳乐“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张佳乐挑了挑眉毛,“跟我走!”

 

“等会儿?训练不拿着枪走吗?”

“他...带我去喝酒。”

 

先上了一箱的啤酒,张佳乐自己开了一瓶,然后又推了三瓶给邹远。邹远推脱了一下,道:“前辈,我还没成年......”

“成年再喝酒得少喝多少年啊!”张佳乐说,“喝!这里没人知道!”

但这股浓烈的酒精味着实让人恶心,关键是混杂在其中的,除了麦芽和酒精混杂的苦味外,还有另种让人躁动的气味。这种感觉,邹远在之前的岁月里从未体验过,虽然不是特别强烈,但仍然能感觉到心脏在隐隐胀痛。

情况不太好,邹远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所有血液充盈在气管里,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甜甜的血味,慢慢的,他开始四肢使不上力气,只能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

像是发烧,但却没有任何呕吐头晕的感觉,只觉得指尖末端肿胀的难受,如同被拆分了骨架那样毫无招架之力。最奇怪的是他还能感觉到下身某处在暗潮涌动,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在张佳乐面前。

“你怎么...”

张佳乐的话还没说完,邹远就已经支不起身子,他紧闭双眼,脸色煞白,脑门上全是浸出的冷汗,整个人瘫倒在卡座里。

“喂。”张佳乐有些慌乱起来,他晃了晃邹远,“邹远?你怎么了?”

“前辈...我...你能扶我去一下洗手间吗?”

 

等待恢复意识的时间漫长又短暂,虽然还有点恶心,但对比之前来说,算得上已经好转。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前辈......?”

“感觉...怎么样?”门外的张佳乐问道。

“还好......”

“那我,进来一下?”

邹远开了门,瞧着眼下没人,张佳乐才挤身进来。

“邹远。”这是张佳乐第一次叫他名字,“你是...Omega?”

邹远吓了一跳,解释道:“不、不...我是beta...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刚,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张佳乐说道,“应该是发情了。”

按理说,beta不存在信息素这一说,更别说发情的问题了。邹远挠了挠头,“可是我...”

“你也知道训练营里的alpha占九成,连你这样的beta都是破格录取进来的。但是刚刚...”张佳乐叹了口气,“我可以明显感受到你身上的信息素。”

“对不起......”

“傻子,你不必道歉。”张佳乐弹了一下邹远的脑门,“虽然我也没搞懂怎么回事,只是...我想提醒你,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还没有分化性别前就被送进来的,对信息素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你现在就算是羊入狼群了,小心点。”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邹远的声音带了点哭腔,而此时的张佳乐正和他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这里空气潮湿,沾上了水的信息素就发散的愈明显。

他勉强撑着身体,面色潮红,毕竟也是个成年已久的单身alpha,只能尴尬地别过头,“咳、那个、先去医务室看一下吧。”

看着邹远眼角的泪水,张佳乐突然有些口渴,但又怕血管承担不了这种灼热,原本伸出去的手,还是退缩了。

他佯装冷静地拍了拍邹远的头,下一秒就踹开门落荒而逃。

 

这是一种现代医学也解释不了的病,校医只能多给他开了两管抑制剂作为预防,剩下的只能暂时观察后在下决断。邹远原本以为自己的性别分化期只是比别人晚来那么一小会儿,但现在看来,他的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自从那天后,张佳乐就好像一直在躲着邹远,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暂时都由学校门口的那块公示栏代为传递。

“他该不会不好意思了吧?”一边的唐昊边说边凑近闻了闻,“...什么味儿啊?我怎么没闻见?张佳乐属狗的吗?”

就连仪器都测不出来的信息素,迄今为止,也只有张佳乐能闻见。

他们俩互相躲藏的日子从夏末延续到了下一个初夏,偶然能看见张佳乐出现在他楼上的阶梯教室,他上楼,他下楼,就像两条逆向的平行线。他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脚步迈的越快,每一份力气都用在奔跑上,用尽一切在奔跑,却忘记了目的地。

初夏的第一场雨来的没有缘由,邹远茫然失措地站在雨里,水雾朦胧间,竟分不清那一滴水是泪。

 

“他失踪的第一天下了一场暴雨。”

邹远眺望着窗外,这是他一向用来应付记者们的惯用开场白,但今天却带了点不言而喻的悲伤。我认真记下每一个字,说道:“你想问什么?”

“嗯?”

“刚刚你说,你想问张佳乐一个问题。”我说,“那个问题是什么?”

邹远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刚刚的平淡。看起来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追问下去。记了几个字,邹远才悠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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